萬華長壽茶桌

人間異語：客人一個個凋零 茶還能賣多久

2015年06月08日

長壽茶桌老闆娘 鄭雅玲

Q：在這賣茶多久了？
A：這店是我公婆留下的。50年前，我婆婆在萬華賣掃把、草繩，不好生活，我公公就頂下這家店，店名「長壽」是公公的名字。本來在剝皮寮，後來因政府徵收，迫遷到南寧路。在這就是喝茶，當年一壺茶30元，因位在大馬路邊，生意人居多。巷弄內有另一家秀英茶室四代都由女老闆經營，歷史比我們更久。萬華那時很熱鬧，公婆靠這家店養大6個小孩，買了房子。
很多客人從年輕時就在這喝茶，退休後年紀大了，萬華逐漸沒落，這裡要付房租，茶店收入沒以前好。那時公公過世了，婆婆也做很累，但婆婆跟客人關係很好，捨不得讓這些人沒地方可以聚，打發時間，就繼續做。12年前，婆婆希望我接這家店，我先生有自己的事業，不用靠這吃飯，看孩子在附近上學，我答應接。

Q：來客都哪些人？
A：婆婆要我接下這家店後，有一晚躺下就沒再起來，隔早客人在店門口等不到她，我們才發現她過世了。
這些客人有以前是工人，現在住平宅，靠領低收過活的獨居老人；也有以前在市場做小生意，賣雞的，後來餐廳都不跟他們訂雞，改跟大型肉商訂，他們生意不好就收了。小生意利潤原本就薄，商場改建迫遷後，無法付外面高額租金，秀英茶室也因這樣不做了。
這些老人以前賺到錢有買房子，現在靠收租就過得不錯。有人因投資房地產失利，只好賣了兩棟房，現在只能租房子，靠沒結婚的女兒撫養。他們跟我們像親人。有老人在家沒人照顧，穿髒髒的來喝茶，我婆婆以前都不會跟他收錢。有次，我看他剪不到腳趾甲，幫他剪。還有老人很大男人，年輕都在外面，回家都沒人敢跟他說話，只好來這講。102歲的財伯講話輕柔，以前在萬華做生意在這喝了40年茶，後來搬到汐止仍每天來。他就像我爺爺，幾年前過世，我還去上香。我關心他們，他們生病我會買水果去探望；怕他們跌倒，也常檢查他們鞋底是不是磨平了。 

堅持保留「古早味」

Ｑ：為什麼能這麼真誠對他們？
A：這跟我父母在我3歲時離異，我由奶奶帶大有關，奶奶活到96歲，我很想念她，所以把這些老人當成自己親人。
他們每天早上來，如果那天新聞有大事，就會聊得很熱鬧，不過老人每天聊的都一樣。除非他們自己說，否則不太會談私事。像獨居的王先生有次不舒服，我才聽他跟朋友說，如果他怎麼樣，後事就麻煩他處理。
現在人在找古早味，但原料跟人變了，味道當然也跟著變了。萬華如今百業蕭條，是回不去了。我的客人一年比一年少，去年就走掉5個，每天來的就那十幾個，一壺茶150元，有時兩人點一壺，我感覺自己在瞎忙，沒什麼賺錢，有時也會想是不是該對自己好一點，把店結束去旅行，但是想到婆婆一生就為了這個店，就捨不得收起這塊招牌。 

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